黄载予还推了念澄己一把。催促道:“反而愣着做什么?我去叫车,城门下等。”
他笃定地站了片刻,却道:“我为什么要逃走?这正是我之国,我是哪里也不去的。”
黄载予突然觉得很同情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你醒一醒吧,真以为王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抚养你长大的那老祖已经在牢中写下血字遗书承认他只为贪慕虚荣编造身世,他根本不是慕容尧,你也不是念氏独子!荒王的血脉早已断绝了!什么还要还位于先王子孙,那只是代王几十年戎马兵戈之后老来安享晚景时做的一个梦!”
黄载予当时不过是觉得,这被叫做念澄己的少年人也是个可怜人。终究不该为别人的梦与王位的争戈送了性命。
他认识他已久。除了不信他有朝一日真能坐上王位,觉得他什么都挺好。
如若不是被安上了这层身份,凭念澄己这样聪明又灵秀的年轻人,即便出身如何的不好,也必定能一层一层爬上来。
黄载予甚至很怜悯他,像他那样高门贵族的少爷,其实并不能如何设想平民是如何求生,但他想如若他再见到这样普通的年轻人,也一定会拉他们一把,助他们一臂之力。只是念澄己必定可惜了,他这样有才华,却必须得离这京城越远越好。
黄载予微微仰起头,王上高高在上俯望着他,接受他的侍弄。
他当日焉会想到就是自己的一念之错,令到几日之内,逆转乾坤。
代王有一子,洛王韩奕,深孚人望。
然而此时洛王竟不在京中。因着祭典之事,正月刚过,洛王即被代王遣返属地,前脚刚刚出城。
而偷偷安排的飞马加急密报,却被风雪所阻,辗转一番,与洛王失之交臂。
待到洛王终于接到消息,挥兵回京,只能是以奔丧之名!
黄载予被父亲一掌抽得几乎昏倒在地。“孽种!坏我大事,黄家满门性命,皆要败于你手上!”
黄载予清醒过来,跪行数步,喘息道:“孩儿知错了,但请父亲大人稍安勿急,念澄己此人性情轻浮,未必能谋大事。”
“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这种时候了还为死敌开脱。你当一个懵懵懂懂的傻小子能偷偷摸摸弄出一个登基大典来!如今洛王爷不在京中,为父等人无论如何苦心拨乱反正,毕竟少了一个主心。”黄书安长叹一声。“唉,世间事就是如此分明。若非你私自泄露风声,我们少了筹码,怎会在此刻张皇失措,看小人上窜下跳。更有那些对我等心怀嫉恨,别有所图之鼠辈,趁此机会干扰视听,拥护伪王,以图渔利。世间人就是这样见风使舵。一步错,步步落了下风。如今还有一线生机,就系在洛王身上。可若他事不成,我们一家老小,上老下小,焉能有命!”
黄载予听得此话,浑身僵硬,良久,重重叩下一头。“孩儿没料想会因一时之怜悯,铸成此种大错。孩儿枉负父母之养育。枉负亲族之疼爱。对不起父亲和稚妹。孩儿祸害至亲,连累洛王爷。罪责深重,无颜以对。唯有一死。”说着起身,以头触柱。
“孽债!”黄书安气的青筋暴露,拼命拽住儿子。“畜生,可有脸下九泉面对祖宗?”
黄载予面如死灰,被父亲拎着领子提起来,面面相对。“你给我站起来,滚到那姓念的小子那里去,向他投诚,见机行事,可明白?”
黄载予目光茫然,而又转开:“他已明白父亲就是反党之首,我如何还能够投身。”
“什么都是不能,什么都是难以,亏得你命好生在我黄家,可知人生在世间,就是非得要迫自己去做些不愿做的难事!老夫后悔将你护得太好,怎么将你养成这么个不中用的小畜生!事已至此,你种下此因,就得此果,你不保住自己这条狗命,何以有脸面去面对祖宗?而今局面,不论洛王胜败,我等滞在京城,难保不被念氏清算。你对他有告密之情,救命之恩,难道他不会放你一条生路?就算洛王事败,你只要做的好,自可护得自己一条性命。若你要是做不到……”
黄书安高高抬起手来,重重落下——“这就当是为父交代给你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手落到一半,颓然垂下来。“爹交代你的事情,你没有做不到。这次也是一般。”
王上抬起黄载予的脸,温柔地道:“黄爱卿,告诉朕你在想些什么。”
不待黄载予回答,他又自顾自地道:“这个问题你先不要答,还是先让黄爱卿来问朕几个问题罢。”
“爱卿为何不问朕,对你是否真有情。”
“若是真有情,为何一直到近来才相表露。”
“爱卿为何不问朕,此情为何而生。”
“爱卿为何一直都不信朕……”
“不信当年朕并没有……”
黄载予突然呼吸急促起来,王上的话音止住,停了停,还是柔声道:“你爹,不是朕下手杀的。”
“你可看到,你那妹妹,朕也视若珠宝,不动她一根毫毛。既答应了你的求恳,又怎会反悔杀了你父亲。”
“当时你正是悲恸之刻,自是说什么都不信的。如今你可相信了否?”
黄载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静下来。他调稳气息,俯身叩道:“别说今日,就连当初,臣也知道,臣的父亲论罪当死。别说今日,就连当初,臣也没有不信陛下所言句句属实。”
王上突然捏起他的双肩,恼怒道:“才说了几句真心话?又开始跟我玩这句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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