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旭日冉冉初升,映在耀阳门流光溢彩的金字上,光晕璀璨。
长庆宫长廊深绕堂厅几进,泛红的日光透过窗格洒入,烙在地上影影绰绰。
最里进的东侧内殿中,叶太后端坐在一边铺着锦缎的软椅上,风采卓著的脸上此刻面色沉冷,眉眼间可见彻夜未眠的疲乏和忧色,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描金的水盆中清水已换过三四轮,却仍是红浊一片,浸在其中的白巾也早染成了血红,连空气中似乎都带上了浓浓的血腥。
叶太后看着那水面上漂浮的血丝,忍不住觉得胃中有些微的痉挛,用绣帕微掩一下鼻尖,换过心腹侍女再换过清水。
雕花大床上好端端的锦缎垫背也被血迹染得红黄斑驳,南叠枫将最后一条细布扎好,看着床上那人惨白的睡颜,俯身将他额头细汗轻轻拭去,直起身来。
时,长荣七年五月二十八日,天西宫水牢深夜遭劫,京中有些办法的权贵皆已得知,因伪造呈本被投入水牢的汪云崇竟在重围之中被救走,且传言这劫狱之人不是别他,正是百川山庄第二十任庄主,南叠枫。
摄政祺王震怒,封锁京城大小十余处出口,据闻汪云崇已重伤在身绝对无法远走,另布无数眼线心腹在京中各处搜寻,谅此二人插翅难逃。
又传言,十二卫韩承希、董之弦与薛骏不知为何一夕之间尽数入狱生死未卜,卫督府被佟耀顶率军封占,处杀了两位誓死不从的卫军头领,关押四十余人,奉祺王之命遣散革除卫军,卫督府顿成一处废地。
南叠枫抱手深深一躬,道:“多谢太后。”
叶太后摆手道:“南庄主不必多礼,世子是云家血脉,这云肃心狠至手足相残,云家先祖在天有灵定不饶他。”略略一顿,叶太后站起身,走到榻前,只见汪云崇半身几乎被细纱白布包了个遍,一张俊颜脸色极差,眉间隐有青紫,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向南叠枫道:“不过,眼下南庄主还是得想个办法才是,云肃遍搜京城不得,宫中眼线又多,迟早会找到哀家这里来。”
南叠枫看了一眼透窗而入的碎光,皱了一下眉,自语一样道:“已经卯时了……”
叶太后不明所以,疑惑道:“南庄主?”
“太后。”心腹侍女盈盈迈入,奉上两盏清茶。
“你们都候在外面,”叶太后吩咐道,“没有哀家传唤不要进来。”
“是。”奉茶的侍女和方才伺候换水的侍女一齐应声,领命而去。
叶太后走回软椅旁,悠悠坐了下来,端起茶盏细抿了一口,颇有心事。
南叠枫也重在那软榻边坐下,伸手握住汪云崇摊在锦被外的右手,将真气缓缓渡入,一边抬眼看向叶太后,璀璨的星眸里璃光淡淡跃动,道:“有一件事,在下想请教太后。”
叶太后连心腹侍女都屏退了去,心中早有准备,点了一下头,道:“南庄主请讲。”
“从百川山庄龙箫失窃到阳灵教邪火复燃,直至其后皇上失踪,细想起来,起因都与二十三年前的禄王案有关。”南叠枫略略一顿,道,“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以致朝堂翻乱、江湖中血雨腥风,饶是如此这禄王案却仍被穷追不舍,在下实在是难以理解,除非……太后和皇上都觉得这样值得。”
南叠枫言语之中虽是平述往去诸事,但末尾那一句,却犹自带上了几分质问味道,叶太后按在扶手上的手指一紧,眉峰微挑,眼色之中带上了一丝凌厉,道:“南庄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叠枫低头看着自己与汪云崇交握的右手,道:“太后,想必知道宁添南罢?”
叶太后胸口一震,凛然起来。
南叠枫不等叶太后回答,又道:“但是太后一定没有见过他。”微微一停,南叠枫抬起晶明若星的眼睛,道:“很多人说,在下这张脸,和宁添南的,有九分相像。”
“你……”叶太后紧紧握住扶手,目色依旧凌厉,说出口的话却止不住地有些颤抖,道:“你是,宁添南的……”
“儿子。”南叠枫接话道。
叶太后呼吸一滞,凤目圆睁地盯了南叠枫半晌,却到底是在深宫里磨砺了数十年,凤目缓缓一瞬,已恢复了端庄威仪,目光移向躺在榻上的汪云崇,叹道:“真是造孽……”
南叠枫眉端轻轻一抬,紧接着道出另一筹码:“太后的姐姐,曾因与无官无品的布衣私定终身流落在外并育有一子,太后可想知道这孩子如今的下落?”
叶太后脸色顿沉,厉色道:“你在威胁哀家?”
南叠枫对这呵斥全不理会,轻飘飘续道:“百川山庄第十九任庄主,叶剪繁。”
“你!”叶太后霍地站了起来,衣袖挟着怒气挥卷而起,拂翻了软椅边小几上的茶盏,“当”得一声摔落地上,碎成数片。
“太后!”门外侍立的侍女听到这声响,慌忙就要奔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叶太后喝了一声,那侍女刚探进半个头便被这一声喝震了一下,惊恐地道了一声:“奴婢该死!”便慌忙又退了回去。
南叠枫扫了重又闭上的屋门一眼,双眸轻转迎上叶太后锐利的目光,眼中一片淡然:“太后理当清楚,如今崇的生死与皇上安危直接相关,而且……太后一定知道,如若皇上平安,在下比谁都不希望他搅入这朝权纷争。”
叶太后盯着面前星斗一般的眸子半晌,叹了口气,缓缓步到窗边,想伸手推开窗格透气,却又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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