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目光落在地面上, 平稳清晰道:“皇叔, 侄儿想亲自去蔚海关御敌。”
萧居瑁倒是没觉得意外, 只沉默了一会儿, 方问:“为何?”
“皇叔, 侄儿此次与宏业哥一同前往江陵城,路途中,他与我说了许多边关事迹, 而且,侄儿还在这几日中见识了诸多世态,侄儿觉得自己若是久居皇宫,对外面的事情没有半分了解,即便将太傅教授的知识学得再好,那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去往边关历练一番,更何况,狄国侵袭我萧国已久,边境百姓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是萧国太子,倘若前去边关,与众将士一同御敌,一定会助长我军士气,早日让狄国不再来犯。”
萧居瑁听他说完,食指在书案上敲击几下,冷不丁开口道:“你是为了朱红夜?”
萧凡心中陡然一惊,他抬首看向萧居瑁,见他目光深幽,看不出喜怒,只好硬着头皮道:“侄儿的确是想要与宏业哥一同……”
“既如此,”萧居瑁打断他,“朕便将他从边关召回,让他当你的伴读,或者让他入宫,侍奉你左右,如何?”
萧凡表情终于变了,若真是这样,宏业哥会恨自己一辈子的!而且,他也从未想过要折断宏业哥的翅膀,他若是愿意待在边关,自己只会支持他的决定。
“皇叔!侄儿的确是想要去边关,并非仅仅是为了宏业哥。”
御书房内沉寂下来,萧凡额际冒汗,心中极为忐忑,良久,萧居瑁才冷声道:“你若是以太子之名去,你认为别人会让你冲锋陷阵?你如果真想去,那朕就只能褫夺你的太子之位了。”
萧凡正欲开口应下来,就听萧居瑁又道:“当你不是太子的时候,你说的话便没有半点分量,朕亲自立的太子因为某个人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朕念及血脉之情可以不杀你,但可以杀了那个人,到时候,你再求情也都没用。”
萧凡震惊地看向萧居瑁,在他心中,皇叔一直温和可亲,待他极好,这样冷漠的、高高在上的皇叔是他从未见过的,那双眸子里的冷锐以及冰冷的地面,糅杂着一起侵入萧凡的心里,寒凉彻骨。
他以前还没意识到什么叫至高无上的权力,现在终于明白了。他只是一个太子,这几年来别人的恭维与皇叔的爱护逐渐让他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以为是个太子,就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以为皇叔会一直毫无条件地答应自己的请求,可他想错了,大错特错。皇叔是皇帝,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定然是萧国,自然不能由着自己胡来,
“回东宫好好想想。”萧居瑁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吓他,挥挥手让他离开。
萧凡静默几秒,忽然道:“皇叔,朱将军是不可多得的良将,还请皇叔莫要因为侄儿的不懂事而迁怒于他,侄儿告退。”言罢起身退出御书房。
他走之后,镡时观从侧室走了出来,在萧居瑁唇上亲了一下,笑道:“他被你吓得不清。”
萧居瑁往椅背上一靠,阖目懒散道:“他性子虽沉稳,但到底还是天真了些,不让他吃些教训,有些事他是不会明白的。”
“你总是这么心软。”镡时观绕到他身后,给他按揉肩背。
萧居瑁摇了摇头,“朕倒不是心软,朕只是对他有些愧疚,若非你我这般,他也不用当这个太子,不用背负重担,他就可以与朱红夜一起在边关御敌,就像陈锋与蒋凌一样。”
“可若非你同意救他出宫,他或许在这宫里也活不下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说到底,萧居瑁还是对萧凡心存愧疚。
他睁开眼睛,坐直身体,道:“不过他说的话还有些道理,拟旨。”
萧凡一个人坐在东宫地上,手中还拿着一只玉虎,这只玉虎他早就雕刻好了,就为了能够在宏业哥生辰那日当面送给他。那只棕榈树叶编织而成的老虎保存不了多长时间,但这只玉虎,宏业哥可以戴一辈子。
可现在,他没法亲自送去了,只能托人送过去。
翌日一早,萧凡打算在早朝后寻心腹之人,将这枚玉虎交给朱红夜,可没想到皇叔突然在早朝时候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大意是:狄国数十年的猖獗令萧国边境民不聊生,朕实在痛心,恨不得亲自挥刃向敌,但朝政不能懈怠,只好特令太子代朕前去边关御敌,涨我萧国士气,扬我萧国国威。
满朝文武皆惊,完全不明白萧居瑁此举何意,难道是看太子不顺眼了?不过看太子接旨接得那么感动的模样,又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儿。
反正不管群臣如何胡思乱想,圣旨已定,再无更改,而太子萧凡在下朝后,便向萧居瑁拜别,同陈锋、蒋凌等人一同前往蔚海关。
深秋时节,北方寒风开始肆虐,朱红夜单枪匹马,在寂静无人的官道上驾马奔驰。
他想在他生辰那日赶到蔚海关,即便没什么人知道他的生辰,但只要能和兄弟们一起过,于他而言就很满足了。
所幸,他终于如愿抵达蔚海关,回到熟悉的军营。刚回军营,正准备换上军服,就突然被人一个熊抱,来人使劲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回来了!侯爷和军师呢?”
朱红夜将他推开,利落地换上军服,道:“我回京后便去了江陵,后直接北上,没与师父他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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