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殒歌低眉,轻笑:“回去,不和王爷一起回去。”
莫隽汝长声大笑,走远。
夏殒歌一瞬不瞬望着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翦水眸却深得无边际,深得看去忧悒孤寂。
转头,端起茶盏,一口口将雀舌喝去大半。
“公子最近越来越多愁善感了”黑色与日光分界,是颀长的轮廓,透出三分俊朗七分冷毅幽秘,一旋身,拔下头上白玉簪,墨丝飞舞。纯净的玉质握在指间,均是略带通透的无瑕白,日光透过竟分不出手指和箫身。
那一身阴沉黑衣,晦明莫辨,对视着绯艳的红。
夏殒歌重重叹息一声,在石桌坐下,续上茶水:“慕离,我只是担心”
慕离抬眸:“公子,莫隽汝这个人,你怎么看?”
垂死的鸩鸟在围场奄奄一息,灿然彩羽被扑腾得和着沙子四下飞扬,慕离手臂收放之间,骈指夹住一片彩羽,烈性的毒顺着手指的潮润沿着毛孔,一缕缕渗进去。
夏殒歌低下头不看他兴致正高的自虐,浅抿一口茶水:“你又明知顾问了。”
鸩羽飘落,慕离端起桌上温热的茶水,湿淋淋润着手指:“重要的是,他够狠——”一线惊人的雪亮在他瞳孔里收缩得锐利:“这场大战,龙骧军胜,折损了三成的人马,上阳至少还有三十万驻军,不过,孟舟的情况看来不怎么好”
“孟舟那里,有人知道怎么做”,夏殒歌放下白得均匀的细瓷茶盏,“化影可回来了?”
慕离冷笑:“回来了,不过”
“一个人回来的,而且,只回来了一个人”
“很干净啊,差点连衣服都没有了”
夏殒歌舒了口气:“不必着急,夏景泓,一定会发兵。”
“什么?”
“有夏景宥在他身边,我敢赌。”
“夏景泓不是莫佑彦,这句话他一定会考虑”,慕离悠然笑起来,像是一线雪光在墨黑波面跳跃,“公子可是决定了,孟舟死?”
夏殒歌不置可否。
慕离握在手中的茶盏一颤,他就势重重搁到石桌,霍然站起:“谁更难对付公子莫非不明白?”
夏殒歌轻轻放下茶盏:“阿离,我自有打算。”
“公子”慕离难以置信呆住,阳光明晃晃生了无数绒绒的细刺,“为什么救他,你莫非不懂谁更容易控制?”收回眼神,恍然察觉自己在重复同一句话,于是讷讷静默下来。
“天下不止一个莫隽汝,最近有魏姓贵客来翰州,得好好招待,是敌是友到时分说。”每个字都很清楚地吐出,夏殒歌慢慢握紧拳,天地间的碎影迅速汇聚,被那一握,紧紧握在手心,霎时肃杀。
“更何况,局势不还在我们手中么?”夏殒歌离去时的一句话,轻飘飘没了力道重量,丝毫不似往日。
五个并立的大政权,数以百计的地方割据势力,维持着难以想象的平衡,已然数百年,若是五大政权之二的翊国与胤国发生一些什么
当这平衡被打破,一切,便会失去固有的控制吧。
那又将是怎样一个世界?
莫隽汝养伤怎样他并不清楚,他似乎也不关心,只是整日坐在院里品着各色的香茶,丝竹之声潺潺不绝,如怨如慕之中有清锋之凌厉寒冰之凛冽穿透而出。
莫隽汝躺在床上的时候,寒月如浸冰海,依然见着冷清红衣在窗前徘徊,自负的王者也开始怀疑自己眼睛。
“殿下”莫隽汝怔然,月色下的倾城容颜含着微微笑意,他又觉得世界开始轻盈通透,自己卧在云端,轻轻飞起来,一切都开始虚渺,什么都似乎触手可及,却又因为害怕破碎而小心翼翼不敢触摸。
万分安心。
依然是穿了金色的锦衣猎猎如风,张扬跋扈。夏殒歌坐着的花梨木椅雕出浅浅的凤凰花刻痕,莫隽汝双手撑上去,纵情呼吸清雅冷寂的水香:“弹琴么?”
“是”夏殒歌笑的时候都令人感觉冷,“此琴戾气很重,王爷怕是要离得远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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