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和那个人少年时一般,以残忍和寒冷来粉饰自己内心并不以为然的温纯。那个人的温纯全部给了他,他却不知道该留给谁。
他不是能够给予别人温暖的人,却是始终等待着他人给予他的温暖。
所以他想回去。他想回家。
他仰起头来,想望那见那轮暖日。哪怕几缕阳光也好。
他却怎么望也望不见。
他甚至在树丫上站了起来,将双手伸向天空。还是感觉不到太阳的温暖。
他随即又坐了下来,像小孩子一样荡着双腿。
他似乎已然忘记了自己要狩猎的事情,要杀人的人也早已被他抛在脑后。
上方的枝头有一朵花瓣落了下来,贴在了他的脸上。
他又一次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四
这树林的深处是有花的。
那花开在树林深处,一丛丛,一排排的,锦簇着的。
这花是人栽种的,而非野生的。野生的花总有一股孤傲自强之意,又掩映不住心底的自卑茫然。虽是饱经风霜,却是在认清这世道之后,更徒增一袭自顾自怜之意。由人栽种的花却是不谙世事的,也是任人摆弄的。它们由着人的意愿生长排列,人要它如何,它便如何。既无力选择,也不想选择。反正它是由人栽种的,也是给人看的。它由人抚育培养,成熟了之后,它的美丽便与它自己无关了。
这花是什么颜色都有的,红色,蓝色,黄的,绛紫的。但开的最多的却是白的。
这花的主人似乎极其偏爱白色,道的两旁都开满了白花。树上是白花,树下的草丛里也仅是白花。就连那些其他颜色的花,因这林中日光稀少失了颜色,也极尽向着白色靠拢似的。
这树林里唯一能和白色抗衡的便是绿色了。这绿色本就是树林的主体,是树林的王者,任何外来的都无法挑战它的地位的。然而便是因这绿色太过普及,太过顺理成章了,它反而不惹眼。从这一点看来,却是被那白色压下了。
这花虽多,与那树相比仍旧是稀少的。除了花与树外,这里还有几间茅屋。
这里既然有花,这花还是人栽的,必然就有人。这人不但栽花,他还种菜。堂前堂后那一片片绿油油,又参差不齐的,便是那人种的菜。秋日种下的,如今已然全绿了,可以摘了吃了。
乍眼看上,这就像是最寻常的过日子的人家。你还可以想象这茅屋里便住着一对新婚年轻夫妇,或许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趴在炕头上哭着,母亲抱起他哄着,那男的却在一旁嘀嘀咕咕地抱怨个不停。
你也可以这样候着,等着,等着那孩子哭闹的声音
然而就算你等得再久,你等来的也只能是静谧。仿佛天地初开,万物混沌一般的静谧。
静谧不代表这茅屋里没有人,最前端的茅屋里便走出一个男人来。
这男人一般寻常素衣打扮,面容也是安静宁和的。这安宁却是尝尽了酸甜苦辣,将一切悲欢荣辱合二为一的安宁。它掩盖了男子的冷酷与果断决绝。它把带刺的那一面藏到了下面,给人一种可亲近的假想。这使他轻而易举便可让人遍体鳞伤。
即便是伪装出来,这男人还是有他温柔一面的。他提了个篮子,将成熟的菜叶摘了下来。这菜是他种的,花也是他栽的。他好像居家一般在这里过日子。
他的手下都无法理解。
那所住的茅屋后面的几间房子里,住的都是他的手下。
他把他们当做弟兄看待,也把他们当做孩子看待。
他们都是他捡来的。
他捡来他们不仅是为了养活他们,他也需要他们来养活他。他们这是一种相互交换的关系,他们为他出力,他为他们提供一个联系,一个支撑,没了他他们活不下去,没了他们所有人,他也很难存活下去。他们是这样一种相互依赖相互支撑的关系,也是纯粹的利益交换。
他把他们捡回来便是为了利用他们,他们也真切地知道这一点,他们也在利用他在这乱世之中存活下去。他们听他的话是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他们遵从他的命令是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很好地存活下去。
如今这种利益的纠葛却是越来越浅淡了。
他们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因此才要躲藏在这密林深处。
买卖是见不得人的,是无法抬到场面上的,只能在暗地里交易。暗地里的生意是有暗地里的门路的,往往不是你去找见他们,而是他们找见你来。平常的时候他离你们很远,远到让你丝毫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当你有需求的时候,他们却又会自动找上你来。
他们要的是钱,交的却是人命。
这便是江湖上名为杀手的一类人。这个男人不是杀手,却是经营杀手的商人。
但他曾经也是杀手,是江湖上最令人恐惧的杀手。
他十四岁的时候便做了杀手,十五岁的时候已然扬名。但他二十岁便已不做杀手了,杀手的任务都转给了那些年轻人,他接手了这个杀手组织,成为这个组织里最年轻的首领。他手下的杀手不过十几人,年纪最长的不过二十出头,都是比他小的。
他现年也不过二十五岁,在这些小孩子面前已是饱经风霜的长辈了。
他的经历,他度过的年华,对他们而言已经成了一个传说。背着他的时候,暗地里总是在交谈着的。那些阅历尚浅的,对生活总是充满遐想的,甚至认为能有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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