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仍是一身雪白的衣衫,长发未束,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念珠拨乱。一旁的桌案上还有散落的诗笺。
他爱词,可玲珑词笔,诉不尽千纸遗恨。
他信佛,可佛骨檀香,偿不清罪孽孤魂。
李从嘉轻叹一声,闭上眼去。
佛曰,因缘果报。前世的因,今生的缘,你我便是茫茫因缘错。
忽然,雕花的木门发出很轻的一声“吱呀”,有人缓缓步入。
禅香袅袅,烟雾氤氲,赵匡胤注视着跪在佛像前的人。纵然是青灯素裳,李从嘉也能成就一场惊鸿。
赵匡胤没有开口惊扰他,而是注意到了桌上散落的诗笺,拿起诗笺,上面是李从嘉的笔迹。一句一句,是用血泪凝作的亡国诗词。
“官家。”赵匡胤回过神来,李从嘉已站在他身后,拿过了他手中的诗笺,一页一页的收好。赵匡胤只默默地看着。
不经意间,李从嘉露出了左手手腕上那一串紫檀佛珠。“你戴着这佛珠,很好看。”李从嘉闻言,愣了一下,顺着赵匡胤的目光看去,注意到了手腕上的佛珠——这是当年小长老赠与他的那串。李从嘉伸手想要取下佛珠,却被赵匡胤止住:“别摘,这佛珠,很配你。”
李从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当年,广凉寺中的人,真的是你?这佛珠,是你……”
“是,这佛珠,是朕让小长老转交于你的。”
李从嘉苦笑,却停住了摘佛珠的动作。
一时一片寂静,相顾无言……
“我……想听当年的那首《忆故人》了。”
赵匡胤抬头望见墙上挂着的古琴,缓缓地开口。
李从嘉感觉心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背过身去:“时隔多年,那首曲子……罪臣,已经不记得了……”
“那从嘉……可还记得,当年你我一同把酒言欢……”赵匡胤说着,只觉得恍若隔世。
李从嘉没有说话。
“从嘉……”赵匡胤叹了口气,“你我再一同醉一回,可好?”
李从嘉转过身,望着赵匡胤,“好……”
月明风清,登临高楼。二人相对无言。
赵匡胤只浅浅地饮了几杯,倒是李从嘉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
忽然,李从嘉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风将他素白的衣衫卷起。皎洁的月光映在雕花的阑干上,清冷如雪。
李从嘉悠悠地吟道:“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从嘉的词,越发精进了。赵匡胤心中感慨。他多希望,他还是那个写着花间词,思妇词的李从嘉,而不是用血泪写作亡国词的李煜。
可而今的一切,却都是因为他赵匡胤……
“从嘉,”赵匡胤起身,想要夺过李从嘉手中的酒杯,“你还是少喝点儿。”
李从嘉躲过,又坐了下来,斟满了一杯酒。“从嘉,别再……”赵匡胤做到李从嘉对面,想再次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似乎是真的醉了,李从嘉一把抓住赵匡胤的手,喃喃自语:“如果当初,你没有离开江南……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赵匡胤愣住了。如果……
醉乡路稳宜频到。李从嘉缓缓地松开了手,静静地趴在桌上睡去……
赵匡胤小心翼翼地抱住李从嘉。这是他第一次抱他,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甚至,他的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多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多想就这么紧紧地抱住他。锦绣山河,千秋功名,此刻,不过是过眼云烟。
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江南,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惜,没有如果……
☆、【拾叁】剪不断理还乱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相信,标题什么的,我自己都无力吐槽了←_←
【拾叁】
初秋时节。
绿芜是被红芙生生地从床上拽起来的,极其不情愿地跟着红芙走进了院中,却发现暮雪和弄影已经在馆中忙忙碌碌地布置了。绿芜心里疑惑,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懒地问:“姐姐们今儿这么起这么早?”
“喂,你不会真不记得了吧?”红芙拍了一下绿芜的头,“今儿可是七夕。”“你干嘛打我?”绿芜摸着自己的头,不满地看着红芙,“七夕?七夕怎么了?你还要乞巧不成?”“你……”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小丫头可别闹了。”暮雪无奈地朝她们笑笑,“今日是侯爷生辰。”
“啊!哎呀,我怎么把这给忘了。”绿芜惊呼了一声。
“你小声点儿。”弄影朝着绿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侯爷和夫人还没起呢。”
“哦哦。”绿芜连忙止了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光影……
今时不同往日,生辰自是没有以往的奢侈隆重。
黄昏时的晚宴,李从嘉似乎也失了兴致。
堂内歌女舞姬鸾歌凤舞,顾盼生辉。
李从嘉舞的,此刻,却皱了眉,挥了挥手,示意让乐女们退下。
“国主,”女英见李从嘉一言不发,缓缓站了起来,“臣妾弹奏一曲可好?”
李从嘉依然无言,算是默认了。
女英侧过头,对着寒蝉轻声道:“去把琵琶取来。”
不一会儿,寒蝉抱了琵琶来。女英接过琵琶,柔荑抚上琴弦,一阕曲悠悠流出。
暮雪捧了东西进来,打断了女英。
“侯爷,这是官家让人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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