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则是丙午年八月十二。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瞧在何应欢的眼里却如同惊天大雷,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丙午年?那不恰好是十五年前么?
八月十二……这个日子他便是到死也不会忘记。
转眼间,十五年匆匆过去,但何应欢却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夜晚。当时中秋将近,天上的月亮一日圆过一日,八月十二的晚上,爹娘忽然备下一桌酒席,说是要等一个姓江的朋友。可是,最后来的却是他们家的大仇人。
后来,爹娘都倒在了血泊里,而他也落到了仇家手中,那个江叔叔却始终没有来。
他一直等一直等,以为江勉会来救他,可事实呢?那个人当时在哪里?呵,他陪在心爱的女子身边,替她作画描眉,不知有多快活。
何应欢茫茫然然的想着,心中一片冰凉,面上却浮起了笑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八月十二……已近中秋佳节了,你那几日想必一直陪在江夫人身边吧?”
江勉皱了皱眉,似乎奇怪何应欢为什么会这样问。但他此刻亦是神思恍惚,完全未起疑心,只点头应道:“不错。”
何应欢听他答得爽快,却仍不死心,又问一句:“难道就没有走出过家门吗?”
“寸步不离。”
“……好。”何应欢咬了咬牙,笑得愈发灿烂起来,左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叮叮当当的铃声立刻响了起来。
江勉猛然一惊,知道此刻才发现他神色不对,忙问:“应欢,你怎么了?可是……吃醋了?”
“怎么会?”何应欢转开头去,再不看画中的女子,只伸手抱住江勉的胳膊,低声说,“你这样重情重义,我可不知有多欢喜。”
他心中阵阵刺痛,声音虽然温柔似水,面容却是……恐怖如鬼。
第二十九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勉与何应欢非但相安无事,而且还愈发恩爱甜蜜了起来。
原来何应欢虽然已把江勉认做了仇人,却还并不急着动手报仇。一是因为他尚未想好报复的法子,二则是因为他顾念着两人的情分,根本……下不了那个手。
因而,何应欢白天虽陪着江勉游山玩水、说说笑笑,好不快活,到了晚上却是辗转反侧,几乎整夜整夜的不能成眠。他就算偶尔闭上眼睛歇一歇,梦见的也净是十五年前的那些情景。
惨淡的月光,满地的鲜血,爹娘惨叫着倒在地上,自己的手指被人一截一截的削下来……他后来拼着走火入魔的危险,终于练成了一身绝世武功,将仇人一个一个亲手杀了。
只剩下江勉而已。
一想到江勉,何应欢就不由自主想起那幅旧画,想起画上的美貌女子,想起题在旁边的那一句诗。
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呵,好一对鸳鸯眷侣!
何应欢胸口酸涩,心脏阵阵刺痛着,几乎分不清楚,自己一心一意的想着报仇,究竟是因了怨恨还是因了嫉妒?
但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下去,另一个念头就先窜了上来:到底应该如何报仇?当然不可能一剑把江勉杀了,甚至连伤他一下亦是不行。对了,既然那个人害得自己如此伤心,那么便照样报复回去好了。
心念已定,何应欢终于松了口气,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点燃了桌旁的半截蜡烛,低下头奋笔疾书。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写完了几封书信,悄悄溜进陆铁音的房间,拜托他帮自己送出去。然后又转身跑去赵林那儿,向他讨来了从前吃过的那种烈性春药。
何应欢几乎没费什么气力,便已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着江勉上钩了。
三天后的下午,江勉有事出门一趟,何应欢则一吃过午饭就冲进了他的房间,趴在桌上等他回来。
桌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壶茶。
何应欢微微偏了头,伸手去拨弄茶壶,刚刚拿起却又立刻放下来,如此来来回回的反复了数次,始终下不定决心。最后不得不举起自己的左手,瞪着那残废的手指看了许久,才终于将牙一咬,慢慢掀开茶壶的盖子,将一包白色粉末倒了进去。
他干完这一切之后,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紧紧的闭起了眼睛,再也动弹不得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何应欢清楚知道,江勉很快就会回来了。他总算可以见一见那个人伤心痛苦的表情,也终于可以了结十五年前的恩怨情仇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时间能够就此停留,好叫他的计划永远无法实现。或者打哪儿冒出一个人来,狠狠甩他一巴掌,阻止他如今这卑鄙又无耻的行为。
就在何应欢胡思乱想的当儿,江勉早已经推门而入了。
“应欢,你怎么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回来了?”何应欢一听见他的声音,便即抬起头来,装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掩饰自己的失态。
江勉果然不疑有它,只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笑问:“吃过晚饭了?”
“嗯。我下午睡了一觉,晚上也吃得很饱,就只是……有一点点想你。”何应欢展颜而笑,手指却微微发抖,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递过去,紧张得无以复加。
但江勉只顾着注意他的笑容,一时竟没有发现异状,毫不犹豫的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
何应欢心头微震,清清楚楚的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这样想着,却反倒放松了许多,面上的表情也变得自然了起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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