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命看得都不是很重,无论是他人的,还是他们自己的。而能够将自己的所有,乃至于生命,都奉献到一件无比神圣的事业上去,他们的剑,又如何不锋利,他们的剑法,又如何不绝世?
他们的剑,都已成道。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也还是人,还是人,就难免被人世间的种种所挟裹。就如同卷入了谋反中的叶孤城,也如同此刻的西门吹雪——他已有了妻子。
“如果是过去的他,想必在接到你这封信的下一刻便会焚香沐浴,让自己做好最充足也最绝佳的准备,但是现在的他,有了别的事要去做。”苏玄缓缓说道:“他的仇人很多,在他还在的时候,那些蝇营狗苟都不敢冒出头来,但若是他离去了,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苏玄微笑道:“他的妻子已经有了身孕,而他并没有战胜你的把握。那么,在赴约之前,他首先要做的,是安顿好他的妻子和他还未出世的孩子。”
叶孤城默然。
他没有去问苏玄,这本该是无人能知的绝密之事,西门吹雪绝不会让这样的消息,有一丝流露出江湖的可能,那么,他这位足不出户的南王世子又是该如何得知。但就像在他知道了绣花大盗盗窃了平南王府的宝库之后,叶孤城就一次也没有在苏玄面前提起过此人一般。南王世子有着自己的气度和城府,能够被他叶孤城看在眼里,并待如知己之人,又岂是那个躲躲窜窜,只为了身外之物便可以汲汲营营之人可比?
所以哪怕他还并不知晓绣花大盗的真面目,他也没有兴趣去查探,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不论他是谁,都已经不需要他再去多瞧一眼,而只要现在这位在他面前的世子想,那位摸进了他府邸的盗贼,都绝不会一丝脱逃的可能。
这是对他自己眼光的绝对信任。
所以,在座的二位,其实都已经没把仍在王府堂外的金九龄看在眼里么?仍然还在与金九龄对峙的陆小凤若是能得知这一点,想必也会忍不住为自己擦一把辛酸泪吧?
叶孤城沉默了一会,才叹息般说道:“有了牵挂的剑客,就不再是最纯粹的剑客了。”
“他的情感,将会是拴在他剑锋之上的线,斩不断、磨不灭,让他的出剑,永远都慢上那么一丝。”叶孤城的右手抚摸上他腰间古雅的剑身:“而那一丝,有时就会是生与死。”
“但是我依然会将这封信寄去。”他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眸子里是种孤绝的光,他平静道:“接下与否,都只看他。”
“你知道他会接下的。”苏玄微笑道。
叶孤城的眼中溢出的,是种通透的笑意。只要走上了剑道这一途,就没人能拒绝他的邀战。
“而一旦他接了下来,”苏玄悠然说道:“就说明,他的剑,在他的心里,其实仍然是占据着最为重要的位置。而如果他能够在这场决斗中活下来,他的道途,将会重新打开一个新的天地。”
“如果他能的话,”叶孤城冷然道,他的声音仿佛他的剑,轻吟若咏叹:“能够得见另一番新的境界,若我真的死去,那也和该是一件无比欣悦的事!”
苏玄微笑不语。
叶孤城将写就的挑战信装进了信封,他修长的双手拈起了这封信,唇边弯起极轻的弧度:“而这一次的邀请,就当做是一次试探吧,若是他接下了,不论他想要将时间改到何时,我都可以接受。”
“剑道至此,依旧能有一位对手,也是一件幸事。”叶孤城神色莫名地看向了苏玄:“我相信,你们的计划,也不会因为往后拖延了一段时日而有所变故吧。”
他虽然问出了这一句,但语言却仿佛是陈叙一般笃定。
“我相信王爷不会介意的。”苏玄不负责任道。如果他的手中能够轻摇一柄墨色的折扇,那就真的仿佛一位亲启允诺的贵公子。
“哼。”叶孤城轻哼一声,他当然相信平南王不会介意,因为那位王爷的所有计划,都是建立在这一次的比武之上,如果他不想,所有的准备都会如同冰封在冻层之下的鱼,难见天日。但是这可不是为了他而询问,他更加在意的是苏玄,身处其中,却又仿若置身事外的最关键的人物,最终会取代了皇帝的南王世子。
他在想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虽然紫金山并不遥远,但是既然时间能改一改,那么地点也不妨变上一变。”叶孤城淡然道:“也许紫金山上的比武能够吸引来更多的武林人士,让京城的局势陷入宛如泥沼一般的境地,由此能够让朝廷顾此失彼,好让计划更加顺利的展开,但是,”他转过脸来,眸中是种熠熠生辉的光:“有另外一个地方,不是更加合适这一点么?”
“哪里?”苏玄顺着他的语气问道。
“紫禁城。”叶孤城凛冽道,他的眉眼,一瞬间布满了孤傲的霜雪,他的剑,也仿佛在冥冥中不断地脉动,仿佛下一刻,便会如光一般出鞘,无人能抵!
苏玄平静地看着他冷冽的脸,他也不需要去询问他的“父王”,平南王府名义上的掌权人,南王爷。实际上,在他到来这个世界的一段时间后,这座王府就已经在暗地里脱离了南王的掌控,苏玄从来就没有将主动权让给他人的习惯,更何况,在他归来之后,青龙会的现任的龙首,有“公子羽”之称的沈羽,也不会有让苏玄亲自去动手的想法。
只要苏玄想,让那位平南王现在就死在一杯茶、一匹马、一柄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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