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年后就没了音信。临走之前,甚至没有告诉他,更谈不上告别。过了两周,他才想起问管家,妈妈去哪了?
夫人……您的母亲不会回来了,管家及时改了称呼,顿了顿,忽然故作神秘地低声说,可能赵小姐以后就是新夫人了,您也要喜欢她啊。
那时他的爷爷刚刚过世,裴鸿将家族的权柄全数抓紧在手里,自然没了维持先前联姻的必要。也好,两人都乐于追求各自的快活,婚姻的契约一断,暗地里的事都摆到了明面上,一时不少美得各具特色的女人都在他家里频繁进进出出,姓赵的姓盛的姓唐的,他都记不住谁是谁。听了管家的话,他也认真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晚赵小姐来找他父亲,没找着,扑了个空。大约是想着总不能白来一趟,她找到了裴洵,在他身边坐下了。
她好像喝了点酒,不然也不会问了句平常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话:我和那位姓白的之间……小洵,你更喜欢谁呀?
他记得管家的教诲,当然说:喜欢你。
他不小了,知道管家说的“新夫人”就是他的新妈妈。他并不排斥她,甚至对这件事还有一点期待——赵小姐对他不错,经常给他带礼物,笑容也很甜……一看见她,他就很高兴。
此刻她被他的回答取悦了。她微微地笑起来,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这就对了,我也特别喜欢小洵。”
……可她连装都不屑装得太久。成为裴鸿的第二任妻子后,她没多久就对他不那么在意了。曾经的关切都像是纸糊的,粉饰外表而已。他听见她对他父亲说:“你不想要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吗?……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呀……”
一年后裴鸿向她提出离婚。她指着他吼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为了你来当别人的后妈!连你儿子都要费心讨好!你……”
那时他默默地想,没关系,至少父亲是不会走的。无论裴鸿对他的态度怎么样,至少他会一直在,而且父亲也不是没有温情的时候,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瞬间,裴鸿也会看着他说:“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所以你要……”
过去,每当他为裴鸿的决定而愤怒失望,这句话总能对他产生不可思议的抚慰效果——至少对于一个人来说,他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父子关系如磐石般不可转移,任谁也更改不了,所以父亲的爱是不会变的,可能那人只是不那么会表达……为了这个“唯一性”,他愿意做很多事。
时间被飞速拨动,一时眼前的景与人都模糊了,许椋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如果我说……你可能有个哥哥呢?
……
冷汗从他额上滴下来,坠到眼睫上,将他催醒了。裴洵睁开眼,就见周念正注视着他,眼里有一点慌乱。他擦去裴洵额角的汗水,小声说:“我昨晚弄伤你了吗?”
他几乎一夜没睡。“这算是表白了吧?”他搂着裴洵闭上眼睛,却根本没有睡意,“他……他向我表白了?!”
这实在是很不像他会做的事。但一整夜,只要一想到这句话,睡意便立刻被一扫而空,无数小快乐涌进心里,像吹鼓了的氢气球,瞬间盈满了他。
半夜时他似乎短暂地睡了一会,天一亮又清醒了。他不愿意离开裴洵,又不舍得吵醒他,就这么默默看着他。这样就让他很满足了。
他仔细地端详着那人的睡颜。裴洵微蹙着眉,眼下微青,看上去很疲倦。这不一定是昨晚胡闹导致的,被搁置许久的记忆终于缓缓回笼,他想起,从他受伤那天起,裴洵似乎就一直在忙什么,难得地拨出和应接了很多电话。在此之前裴洵原本一直筹备着一幅作品,忙得天昏地暗;在他受伤之后,又成天守着他,劳心劳力地做了不少事。
他大约……一点也不比自己轻松。
没等他兀自心疼多久,裴洵的眉忽然拧紧了,额上渗出冷汗,像是哪里很疼。裴洵不答话,他只好仔细反省昨天的事,可能是因为没仔细扩张,后边又太动情,没收住手……
过了会,裴洵好像终于从梦魇里回过神来了。他摸了摸周念的头,说“没有。做了个噩梦。”
“真的?”周念怀疑他是故意这么说,好让自己安心——这种事不是没有先例。
“真的。”裴洵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特别可怕……”
他朝周念挨近了一点,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样。周念抱住他,笑着问:“你也有会怕的东西?”
“有的,”裴洵说,“怕极了。”
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不再像个玩笑了。周念怔了怔,不自觉地收紧双臂:“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哪样?”裴洵笑。
“……让你担心。”周念说。
他的语气郑重极了,像在许下誓言。裴洵深深地望着他,半晌才笑弯了眼睛:“我想也是。”
“一开始,我就在想,”他的手指抚过周念脸侧,“我家宝贝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这么低落的时候……好难得,我可不能错过了。”
“……没有嫌我烦?”周念在他颈边咬了一口,声音闷闷的。
“哪儿敢呀。”裴洵只是笑。
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担心得比较多?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哪敢嫌你烦?喜欢你都来不及,趁你也还喜欢我的时候……
他们都不再说话了。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远雷,风呼啸着刮过,带来一场急雨,雨滴响亮地打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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