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公略点头应允,目光一掠,看见善宝头上的木簪,他的手半握按在鼻子处,心就像游荡在深秋,感受到的是那乱了一地的碎叶和满目的萧索。
善宝三拜而出乾正殿,明天,她就要离开行在,明天,她再也不是皇后娘娘,而是普通百姓,站在殿外她仰头看天,残阳如血,触目惊心,夜即将来临,而这个夜,是她勾留于行在的最后时刻。
至掌灯时分,她吩咐下去,点燃所有灯盏,于此昭阳宫内外灯火通明,她如常的吃了晚饭,且吃的很饱,闻讯而来的李青昭和锦瑟陪在她左右,李青昭头号贪吃鬼,此时却没了胃口,见善宝吃得喷喷香,李青昭劝道:“表妹,你别学我,不开心就是使劲吃,然后吃成大胖子。”
善宝不雅的打了个饱嗝,久违了的随心所欲。
然后取过茱萸递上的手巾擦擦嘴角,又吃了漱口茶,方道:“非也,我不是因为不开心才吃,而是……吃了也白吃,多吃点多占便宜。”
她说着还挤眉弄眼的笑,久违了的小女儿情怀。
锦瑟却滴泪道:“许久没听姐姐说笑了。”
善宝用袖子给她擦了下眼泪:“此后可以天天说给你听。”
忽然想起一事,拉着锦瑟商量:“我已经求了皇上,想把你留下来照顾小皇子,你可愿意?”
锦瑟没有丝毫迟疑:“当然愿意,之前我也还在想,姐姐离开后,小皇子必然会想娘姐姐,他还那么小,不会说话呢,可怎么表达,我就想代替姐姐留下来照顾小皇子,可是巧了,姐姐竟然也想到这一宗,可见咱们姊妹心有灵犀。”
善宝抓住她的手:“可不是么,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所谓积德行善,大抵如斯,善宝想,自己这么多年对锦瑟的好,此时她一点不剩的都还给了自己,拉住锦瑟的手沉重的含泪说声多谢。
锦瑟嗔怪道:“小皇子是我的外甥,我照顾他天经地义,何来谢谢,倒是担心姐姐,成了弃妇,外头的人指不定怎么看你,特别是祖家那些人。”
坊间对弃妇的对待是,人人唾骂,不唾骂,那也是人人鄙夷。
善宝一笑:“随他们。”
笑容模糊,三分无奈三分苦楚三分不屑。
锦瑟眼睛一瞪,气势汹汹道:“总归我还在宫里,谁敢欺负姐姐,我立马告诉皇上,皇上会将他们碎尸万段的。”
善宝愣愣的:“皇上?”
似乎这个称呼有点刺耳,更加疏离,沉淀在她心里的,唯有一个名字——祖公略。
锦瑟以为她不信,正色道:“皇上绝对不会对姐姐弃之如敝履。”
善宝凄然一笑,那又怎样,从此天各一方,纵然他对自己仍旧有情,堂堂一个皇上,不会成日的偷偷出宫同个弃妇私会,而且明年春暖花开就要回銮,无论自己是仍旧留在雷公镇还是回了济南,山高水远,相见无期,更何况他会有别的皇后,会有皇贵妃、贵妃、淑妃等等女人,他的身边美人如云,自己,早已淹没在他的往事中,或许无眠的夜晚他会偶然忆及,恐怕剩下的只是对自己的可怜。
有种隐晦的痛悄悄爬上心头,自己也忖度不出究竟是对祖公略的不舍,还是恨,或许兼而有之,叹息似的道:“他不弃,不也是弃了。”
眉眼含愁,娇弱如西子,再慵懒的往炕几上伏了过去,拖曳的素色衣裙逶迤在炕上,整个人如一枚落叶,孤零零可怜。
锦瑟开解她:“皇上也很无奈的。”
善宝哼了声,显然不赞同锦瑟的说法:“他是皇上,一国之君,他想保我,真的保不了么?”
这却是她的气话,玉皇大帝若无所不能,也不必置下诸如太上老君、杨二郎、托塔李天王等等群臣。
锦瑟说的更细致:“皇上头顶还有太上皇,还有祖宗规矩。”
善宝啐了口:“让那些祖宗规矩见鬼去罢!”
就是太上皇就是那些祖宗规矩才让她沦落于此地步,心中的愤懑无处喷发,她随之将手中的茶杯高高举起就要摔下……
“表妹,你会改嫁吗?”
李青昭不合时宜的问了句,然后将善宝手中的茶杯轻轻夺下,整个动作自然而然如行云流水,堪称功夫高手。
善宝面色凝住,认真的想着,于此忘记方才的不快,至于能否改嫁,她觉着:“或许可以。”
李青昭张大了嘴巴:“啊!”
她窃以为表妹这样好的女人,必然义正言辞、斩钉截铁、矢志不渝、威风凛凛的说一句“绝对不会改嫁”呢。
善宝目光中透着凶狠:“你先问问他,他会不会另娶。”
他,当然是祖公略。
李青昭憨憨道:“这不一样,他是皇上,皇上可以有很多女人。”
善宝克制着,把眼中的泪忍住不至滴落:“他可以有很多女人,我只想有一个男人,一个对我不离不弃的男人,而今他弃了我,所以他不是我想有的那个男人。”
她的话有点曲折,李青昭觉着自己的脑袋不够聪明,听不明这么深奥的道理,但表妹改嫁,给祖公略戴绿帽子,祖公略一准会震怒,自己会受波及,萧乙亦会随着自己受影响,是以担忧道:“听说舅舅的熙国公爵位都给撤了,表妹你说皇上答应让萧乙做蜀中令,会不会也说话不算数?”
父凭女贵,而今一样,善宝给贬为庶民,善喜也给打回原形,李青昭是善宝的表姐,萧乙是李青昭的未婚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常理。
善宝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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