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起,屋角铜铃响。桌上的书页耸动起来,竞日孤鸣歪过头,看到那为自己拟好的药方被风吹到地上,底下是另外一张,涂写满药材的黄纸。
而汤药噗噗作响,粉糕终于沦落碗底,浮上白浪,如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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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蒙昧玄者注:常有言而不为者,以口舌悦人。少有为而不言者,以情动人。然所为之善,若缄口不宣,也实难有这般契机为人所知,恐将永埋于碗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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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雪孤鸣搡开王府的大门,便见一片红灯之下站着一个人,宽袍广袖的背影,随风摇曳。
“哈,你怎么用这副样子见我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烛光明艳,映在那冷面剑眉之人的一柄鼻锋两侧,似乎也添了一点生气。
“不好?”
“不是不好,是特别好啊!”千雪本就声音爽朗,听的人也不自觉地展了眉峰,“你可知道每次我化作你这副扮相和人打架拼命时,被那袖子妨碍手脚,险险就做了别人的剑下亡魂啊!”
“好友这是在埋怨我了?”
“怎敢啊!”
任飘渺只道:“今日秋夕,巫教举行祭典。”
“所以只能这样回去喽。”
千雪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愁容。任飘渺实在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理解他这个好友怎能做到如此,带着这么多的善意,你一开心仿佛他比你更爽朗,你遇难事他比你本人还着急。
不可思议。
但他很快又抬眼冲着任飘渺挤眉弄眼,道:“你其实也可以拉家带口地回去嘛,看看藏仔,啧,那叫一个……幸福美满啊。”说着说着他竟还唱了起来,“知君亦荡子,贱妾自娼家……”
“苗王对你,太不公平了。”任飘渺打断道,“罗将军已用来与交趾政治联姻,而你作为亲王弟,却没有给你许配,下次见到将军,我定向其转达,让他建议苗王为你选择一个热情的鸮羽族女子作陪。”
千雪哇靠惨叫一声,连忙收敛道:“我借着王叔这边的药典翻了翻,但是这几天光顾上我这王叔的虚病,关于重造筋脉方面仍然没什么进展。”千雪孤鸣挠了挠头,“你的替命蛊培养得如何了?”
“制成后,我才发现替命蛊虽可承受攻击,但之于毒素方面,轻微者无妨,但若遇剧毒,则势必反噬宿主。”
千雪挑了挑眉:“那你就没办法了?”
“你觉得呢?”
这一句说得傲慢十足,千雪一见便明白:“果然难不住你这个心机仔。”
“既然一开始想到重造筋脉,那么血液又如何不能重造?”
“你是说——”
“养血蛊。”任飘渺接着道,“你不必着急,万济医会将在两个月后举行,届时我自当寻求重造筋脉的方法。”
“而四个月后,便是甲子年,你似乎还有另外的事物要操劳。可,至于重造筋脉的方法……就算你找到了,这些对策只是你凭空想出来的,万一……”
“到时便要有劳好友了。”任飘渺闭目,不容分辩:“这个机会我已等了十七年了,只差这一赌。”[3]
正当二人相对无言之时,打府中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怒红的发,怒红的衣。晚霞出岫一般烧进任飘渺狭长的眸子里。
鲜艳的事物总是惹人多看几眼。
任飘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看着,而那人竟也不闪不避地迎着他锋利的目光走了过来。
千雪虽不明就里,见状也先给双方引荐:“好友啊,这是前几日的东瀛使团派来观摩学习的使者赤羽信之介。赤羽先生,这是我……误交的损友任飘渺。”
他这一番说辞之后,那两边仍是没人友好地应声。而赤羽行至二人跟前才眼锋一转,仿佛并无任飘渺一人存在,折扇一敛,恭谨地向千雪揖手道:
“赤羽叨扰数日,得知今夜苗王亲临,正是贵府团聚之时,我一介外人难免有所不便,方才已向竞王爷请辞,现亦向千雪王爷拜别,谢过这几日的款待与医术上的倾囊相授,赤羽受教。”
千雪“啊”了一声,有些不知当如何应答,求助般地看向任飘渺。
任飘渺羽扇轻摇,上下打量面前的红发人。谁知还不等他开口,那个自称赤羽的人敏锐地发现了这些尴尬,以扇掩口,摇头道:“我知千雪王爷不擅这般假惺惺的应答,倒是赤羽自讨没趣了。”
说罢飒然抱拳,道了声“再会”,倒是比之方才的慎重多了几分果决。
“慢。”
任飘渺突然开了口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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