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迈步前行的红色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苗王将至的消息恐怕你早在数日前便已听说,怎拖到现在才离开?”
千雪汗毛直竖,心道好友我是让你周旋一下,不是让你挑衅啊。
红衣身影终于转来,长眉上挑,面带薄怒,立马反唇相讥:
“阁下的举止也正巧叫我有一个疑问——苗王将至的消息恐怕你也早在数日前得知,怎么刚好现在才来叨扰?”
没想到任飘渺不怒反笑:“我与好友久未相见,磋商医术还要与你相商?”
而那人怒容已收,正以扇骨闲闲地一下下轻敲着掌心:“我自东瀛远道而来,何时观览学习还要阁下来定夺么?”
千雪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眼神一凛,但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只得干笑一声打着哈哈:
“你们两个是要怎么样啊,不会是要打起来吧。”清了清嗓子,还是打算给两人个台阶下,“呃,好友啊,我知药理,你通蛊术,而这个赤羽先生是从东瀛西剑流而来,颇解咒术,我这几天也没听得太明白,不如换你来,对你们双方皆有所助益。”
任飘渺道:“呵,恐怕赤羽大人会拒绝。”
“既是千雪王爷所托,赤羽自当尽力而为。”说罢竟还单手侧伸,摆出来个“请”的姿势。
任飘渺欣然跟上。
千雪突然松了口气。[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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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琅函天注:任飘渺所言“十七年”的节点,当为神蛊温皇弑父献降之丙午年。另,东瀛使团自前朝与朝堂来往频繁。然今朝遣唐使早已匿迹,且此使团不驻中原,反至苗疆,不知其是否为不请自来者,另有所求。
[4]神弈子注:此赤羽,看似冲动易怒、亟欲反击,实则心思锐利,滴水不漏。然则千雪孤鸣虽仅两次开口,但啰嗦非常,从中可窥其言行错误有五,失察轻信而点拨他人医术错一,顾此失彼而未习咒术错二,心无警惕而将友方擅蛊之情报暴露错三……罢,吾不想尽书,到此为止。仅由此可见言寡未必无失。
另注,琅函天与蒙昧玄者二位的浅薄评注,不是尽人皆知的废言,便是错误之理念,诚倒人胃口。吾不知尔等注书是欲补充说明,还是以书为媒,留下愚蠢之印记徒引人笑耳。
***
二 癸亥仲秋记事[下篇]
任飘渺不知自己的戒心和兴趣由何而来,兴许久与毒虫接触,直觉便认定那些美丽而鲜艳的物种,自然便是至毒。
——也是至极的趣味。
天色随着他们二人下山也不疾不徐地沉暗,直至他们行至山脚,夕阳完全隐匿,圆月高悬,薄云拢月。
此时在这月下团圆相聚者,不知多少?
“东瀛无秋夕赏月之习么?”任飘渺呼了口气,并无敌意,“怎么不与你的同行者一处?”
赤羽抬眼望了望,清瘦的颈从紧裹的衣领中耸出一节,他继续前行,道:“难道我现在不在赏月,与同行者一处么?”
任飘渺问道:“我是同行者?”
“同行者自然也有两种分别。”
“哦?是何分别?”
赤羽道:“一曰形骸之同行,一曰灵魄之同行。”
任飘渺忍不住问:“我仅与你形骸同行?”
“你觉得呢?”
任飘渺记得自己很喜欢问这四个字,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听到这吊人胃口的四个字。
“我倒觉得这二者有时可以合二为一。正如蛊术有骨肉、魂气并行方得协调之说。”
“东瀛阴阳道亦有此类讲法。”赤羽扇抵下颔道:“你觉得你会是这个人么?”
“如果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为了你的这个人,那只有两种可能了。”
“哦?”
“其一,赤羽大人轻浮非常,十分容易便可将形骸、灵魄交给一个刚认识的人。其二,就是——”任飘渺眼睛一眯,突然凑到赤羽耳边,“我太过吸引你了。”
赤羽浑身一震,他实在没料到对方有这一手,立刻后撤两步拉回正常的距离,方才收敛的眉又蓦地锁起:“所以很明显,你不是这个人。而轻浮非常之人是谁,答案已现!”
任飘渺饶有兴致道:“既然不请辞回到据点,那不如与我形骸一处,苟且一夜?”
“收起你的挑衅言辞!”赤羽冷哼道,“或者你正以此来掩盖自己想一探咒术的目的?”
任飘渺傲然道:“你这个提问,或许能让我暂时忽略你对蛊术有所觊觎的心情。”顿了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的炼蛊之所?”
“确是炼蛊之所,却不是我的。”任飘渺道,“现在我若说,我并不长于蛊术,而偏好剑法,你还会跟我来么?”
赤羽折扇掩面,仅余双眼,道:“那,如果我说,我对咒术研究浅薄,却长于刀法,你还需要我跟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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