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人……大人……大人……”
阮雪臣茫茫然望着周围这些脸孔,脑中空白一片。困惑,惊恐,抑或羞耻,愤怒,什么念头都有,又什么念头都想不起来。他在热泉中浮沉。滚烫的,快意淋漓的。
“大人,大人醒醒!您魇住了?”
雪臣一头是汗地被摇醒,呆呆望着帐顶好半晌,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万般声音都离他远去,只剩下胸膛里砰砰乱响。
知觉一点一点回到他身上。庆儿关切地倚在床头看着他。
他的手……居然伸在亵裤之中。不用看也知道泄了许多,腿间和小腹上都是黏答答的淫液。雪臣闭了闭眼,道:“你先出去。”
庆儿还不解人事,看不出端倪,只紧张道:“大人怎么了,肚子痛吗?”说着就要去摸他小腹。
雪臣烧红着脸,拖被子紧紧盖住自己,道:“不是。你……你去打盆热水进来。绞个手巾。”
脚尖碰到圆圆硬硬的香球,雪臣忽然怔住了,伸手将它掏出来。
庆儿端水进来时,就见盛着波律香的那个小匣子被拣出来丢在地上,雪臣疲惫道:“给我扫出去。”
朝依旧要上。
下了朝,赵珋身边的小太监悄悄过来,传阮雪臣到御苑去。
那小太监在前面替他拂开左右花枝,引他到一处石阶下,便让在一边,请他自己上去。
雪臣微微皱眉。这融冶亭在御苑深处,花叶繁密显然鲜有人来,从未听过在这里见臣子的。
他自己思量着踱上去,就看见赵珋独自坐在亭中,怀里抱了一个白狮子狗。那狗伸着舌头一脸媚态,长长的毛给春风撩得跟柳丝似的,轻轻拂动。
赵珋见他上来,把狗放到地下:“阮卿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回圣上,大约是路上着了些风寒。”
“那可要好好将养了。朕待会让人送些药到你府上去。”
阮雪臣知道辞谢无益,便道:“谢圣上。”
“昨日人太多太杂,也没有好好照应到卿家。这一次的差事辛苦,朕都知道。今日请你来,陪朕……用些便饭。”
五六样菜肴一一从阶下传上来,揭开了镂金错彩的罩子,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那长得好似拖把的狮子狗闻到香气,急得在地上嘤嘤地叫唤。雪臣心道这种东西只有长日无聊的后宫女子才喜欢,怎么这皇帝闲得这样,无语得只好侧过脸去。
赵珋问些北上旅途的琐事,雪臣一一答了。赵珋忽然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一边举筷给他布菜,一边道:“朕听说,你跟端州王……如今过从甚密。”
阮雪臣木着脸道:“未有此事。”自兰提回来,他跟萧图私下从不见面。就连秦子荀,他也多少生了一点芥蒂之心,同余人更不打什么交道。
“朕却都听说了……”
雪臣依旧面无表情,抬了抬下巴:“未有此事。”
话刚说完,雪臣持箸的手稍稍一顿,想起一桩事来。兰提湖上,远远守着的兵卒少说也有十数人,虽然都是萧图的心腹,可也难保没有个把有问题的。那夜的事,就算含糊说成是“裸身相戏”,也不为过——只要不说明是谁裸身,就不算是欺君。
其实赵珋哪有这等本事这种城府。只是胡乱诈他一诈,听他这么说,明显地欢喜了几分,道:“我就知道,阮卿最是方正自持。来来,这道五味杏酪羊是御厨的得意菜色,朕也觉得不错。”
“谢圣上。”
“阮卿为何总是如此生分。朕待你如何,你也应当明白……”见他只是垂目不语,叹了口气,向亭外道,“咳,此处难得的幽静,朕打算让他们在这亭子周围遍植芍药,来年春天便可以在此赏玩。说来也巧,那种芍药通体雪白,叫做……雪臣。”
阮雪臣摇头道:“芍药适宜凭栏近看,牡丹才要居高临下地远观。此亭造得这样高,应当不是用来看芍药的。”
赵珋讪讪道:“……呃,噢。”
小太监送上来一个青瓷海碗,掀盖之后,奇香扑鼻。原来是螃蟹清羹,汤汁煮成了淡淡的乳白色,十分黏稠。旁边又配了两个小盖碗,打开看时,一个是剁碎了的碧绿的荠菜,一个是剥好的红油蟹黄。
赵珋挥他下去,自己亲手舀了一小碗羹汤,用小金勺轻轻搅动。
阮雪臣不知道这时节哪里来的螃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刚只看了一眼那挂在勺子上的淡白的黏汁,忽然就想到清晨腿间那潮湿的一片。
“阮卿……?阮卿你怎么了?”
“臣,臣没事……”
雪臣两日不思饮食,到了会仙楼上,先道:“我这几天胃里不舒服,听说你也是旧病初愈,就不喝酒了吧。”
秦子荀笑道:“我这心痛的毛病也许多年了,没什么。你身上不好,那就不喝吧。”
“香令。”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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