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两年前的模样,长身玉立,眉目清晰,只是不再有从前的凛冽和凌厉,他的周身仿佛被疲惫和倦怠笼罩,看向我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难以置信。我清晰地看到他与我对视的时候,眼中有片刻的光芒乍现,只一瞬,便销声匿迹。我的眼眶又开始发热,可还没来得及纵容情绪,他的目光已经流连于我和肖慎的身上,随即变回深不见底的漩涡。
“钟——”我正迟疑地开口,一旁的肖慎已经抢去了话头:“钟公子,久闻大名。”
钟越猝不及防地收回视线,抬腿朝着病床边走去,停下时却突然盯住了肖慎胳膊上的石膏,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瞥见石膏上的涂鸦和字迹,拙劣的画法和笔迹,都出自于我的手。
“闲来无事,画着玩儿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心虚地解释。
可钟越却置若罔闻,只是嘴唇微微翕动,随即沉声对肖慎说道:“我没想到会是你,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第一次见面,好好养伤,这次车祸全责在我。肖伯父常年在国外,你也没人照顾,不如请个看护。”
肖慎不以为意地瞥了我一眼:“没事,有人照顾着呢,还不花钱的。”
钟越霍然抬起头看着我,眼底仿佛是一座迷雾森林,深不可测。我正要辩解,却看到他已经扯起嘴角,旋即轻笑出声:“也好,女朋友亲自照料,我也放心。”
女朋友?我的心脏骤然一缩,他不咸不淡的语气,仿佛诉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喉咙一阵发紧,我牢牢盯住他云淡风轻的眼睛,干笑出声:“我不是……”
“怎么不是啊,反正你也刚刚辞职,我雇你!还给你发工资哦!”肖慎挤眉弄眼地抢白我,还厚颜无耻地抓住我的手贴住脸颊,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被我尴尬地咽了回去。
钟越的眼眸中似乎有风暴席卷,可随之而来的口吻却轻描淡写:“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金律师就好。”
我张了张口,最后却还是无声地垂下了头。肖慎依然紧紧抓着我的手,我却突然失去了挣脱的力气。算了,还要解释什么,他装作不认识我,我又何苦自取其辱。两年的分别,再重逢本该就是这个样子,我不是早早就计划好的吗?即便我不是肖慎的女朋友,我也总会是另一个人的女朋友,毕竟我们什么关系都不再有,我们早已分手。
肖慎未知未觉,只扭头看着我嬉笑,仿佛旁人误会了我们,倒正中了他的心意。我也懒得再说,只默默地收拾好饭煲,淡淡说道:“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多聊一会儿吧,我去洗碗。”
钟越的视线静静地落在我的身上,但很快就收了回去。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呼吸艰难,想停住脚步,想去抓住他的手,想问一问为什么凭什么。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往前走,朝着他相反的方向,越远越好。我多希望背后也长了一双眼睛,那样我就能知道,他是否还会默默地关注着我,他的视线会否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自从在机场目送他离开后不久,姑姑交给了我一封信。是钟越的笔迹,一贯的大气磅礴,他说我和他的合作到此为止,未婚妻的扮演终可告一段落。他说他不能确定何时归来,让我远离钟家,不要再踏足半步。他要与我分手。
言辞凿凿,一如他办事的风格,雷厉风行,滴水不漏。他把我和他所有的过往,只归结于四个字——合作关系。水声哗哗,我盯着自己一直放在水流下冲刷的双手,仿佛丝毫感知不到寒冷。身边有阿姨提醒,我回过神,匆匆关上水龙头,把手拢到唇边呵气取暖。
走出盥洗间,走廊里有夕阳的余晖洒入,脉脉斜晖中,我看到一个身影朝我走来。然后,我看见一张脸,离我很近,却看不甚清。我的眼睛里有雾气还没有散去,而他也停在不远处与我双双伫立,对望数秒,他才遣开了一旁的律师,然后朝着我迈步而来。我举起袖子擦了擦眼,重新笑着迎过去,先发制人:“好久不见。”
他眉梢忽地一紧,有不明的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他点了点头,看着我的脸声音沉沉:“你没事吧?”
“嗯?”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顿时领悟过来,伸手摸向自己红肿的脸颊,讷讷地笑道:“没事,就是被玻璃划破了,大不了做个整容手术嘛。”他却突然上前抓住我的手腕,见我诧异地仰头看他,他这才发觉一丝不适。他松开我,若无其事地解释:“手上有细菌,回头让肖慎帮你贴上创口贴,防止感染。”
语毕,两人却都陷入了沉默,交谈太艰难,曾经何其熟稔,如今竟这样生疏,我低头看着手腕,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很贪恋,不舍得它褪去。良久,我终于出声:“钟越——”
我仰起头,他失控的眼神来不及收,一一投进了我的眼底,我突然窃喜,不顾唐突地追问:“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你对我其实……”
“乐遥,”他及时地截住我的话,铅一般沉重的嗓音里,仿佛在斗争着什么,“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了,现在我只希望你幸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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