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方子洲居住的大杂院,望着那两间破败的小平房,我的心突然不自觉地颤栗了几下。我忽然意识到,这里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却有了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我忽然意识到,我喜欢这里蟋蟀的鸣叫,还喜欢这里男人和女人把破旧的小床压得吱吱乱响时的感觉和情调。
我问自己:一会儿,我会和方子洲说:“也许,我想回来”吗?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回音。我内心的凄凉马上又被对方子洲的烦躁取代,立刻,那点愧疚感也跑得无影无踪了。我想,这个家伙一定又到哪儿大义凛然地找麻烦去了!
我不报任何希望地再次敲了一下门,这次,门里竟然有了人声。
“谁呀?”声音很苍老,不像是方子洲的声音。
我的心不禁又是一颤:难道方子洲已经搬走了?难道那写着诗的信就是道别?
“方子洲在家吗?”我问。
“子洲?给学生做高考补习去了!”开门的却是一个白发瘦老头儿,他的眼睛大而外凸,被松着,仿佛就要掉下来一般。
“怎么是你?”我认出来了,这分明就是清水洼失去住房的那个何大爷,那个疯妇人的老伴。
“是您呀?这儿还有您很多照片呐!”何大爷也认出了我,热情地说着,请我进屋。
“方子洲怎么会给学生上课?”我很诧异。
“我听子洲说了,准是做家教。每小时六十块钱!一个学生一个小时,他有十个学生需要辅导呐!还是这样好,他光靠照相也不成不是?”
自打我搬出这两间小平房,一直没和方子洲见过面,不知道他目前的经济状况如何。看来,既然他利用自己宝贵的时间去做学生的家教,想必他的摄影和探案收入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大妈呢?”我问。
何大爷沉默了许久,才用衣袖擦了擦老眼,叹口气,说:“走了。”
“走了?”我愕然了。
何大爷点点头:“走得挺好。”
我的心一紧:“上次,车祸就¨¨¨”
“是呀,就那次走了!好在没受啥罪!挺好,挺好。”我明白何大爷的心,人死了是不能复活的,他只能用疯老伴死时的无痛苦来安慰自己,来抹去心灵深处那惨痛的记忆了。
小屋子里的电视机已经搬到了里屋,代之的是那个破旧的沙发。我还记得,我来这儿的第一夜,开始的时候,方子洲就是睡在这上面的!
何大爷见我疑惑地四周打量,便跟我解释:“清水洼的房子一推,我还有我那老伴就没地儿住!唉,这儿猫一宿、那儿躲一夜的。没几天,她就真疯了。她这一走,子洲怕我再想不开,就把我接了来。这沙发,现在,我凑合着住呢。”
“那你以后¨¨¨”我有几分好奇。
我的话音未落,何大爷赶忙说:“您来了,我走!我还有地儿去!您放心得了,我离开这儿,也不至于再沦落街头了!”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起来,赶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来赶你的!我和方子洲没啥子!我怎么会到这儿来住呢!”
何大爷一听,不相信我的虚伪:“方子洲对您可上心了!您这些个照片呀,他见天儿摆弄,今儿个作成黑白的,明儿个再作成彩色的,其实都挺好的!”
见何大爷非要揭开我和方子洲的关系不可,我就打岔地问:“你以后怎么办?永远这样了?”
何大爷以为我不高兴他的存在,急忙解释:“子洲帮我踅摸了民政局,就算我清水洼的屋子是违章建筑,可也有许多年了不是?还是共产党好!民政局已经吐了活口,要补偿给我一笔钱呢。再者,那辆被子洲逮住的奔驰车,也上了保险,我那疯老婆的赔偿金,保险公司也快要批下来了。子洲说,两笔钱合起来,就能帮我在清水洼小区里再淘换一套独居的楼房了。”
从破平房里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不断地酸楚着。我不知道这是来源于我对这对老夫妻不幸命运的同情,还是因为没见到方子洲而产生了失落情绪所致,或许也是因为我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有一点对不住方子洲,产生了几许愧疚的瘾痛。
一张神秘的纸条
让我没想到的是,与公费旅游无异的对京兴摩托车股份公司申请两个亿贷款的贷前调查之旅,却与我的东北天海之行,在待遇上简直是两重天地,不可同日而语。负责接待我的薇州摩托车集团公司,不但财务总监李雅菊亲自到广州的白云机场接了我,而且还让我落榻于薇州市内湖滨旁的一座四星级酒店。
京兴市落英缤纷,萧瑟挂满枝头的时候,华南的薇州还是一派温暖如春、莺歌燕舞的好季节。这家酒店在一派大兴土木的机器轰鸣的工地包围之下,建在一个叫西湖的公园里,可谓闹中取静。这里,水色碧绿,梧桐树遮天避日、芭蕉树亭亭玉立、桂花树扩散着缕缕幽香,其间,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飞翔穿行,留下一片“叽叽喳喳”的歌唱。
我在酒店装修豪华的房间洗了个澡,从来没这么舒适轻松地欣赏着窗外美景。
“咚咚”,有人轻轻地敲门。我想恐怕是财务总监李雅菊招呼我去看企业了。我一边起身一边说声:“请进!”
“咚咚”,门又被轻轻地敲了,却没人进来。我只得走向门口自己去开门。但是,我拉开门一看,却不见一个人影。
“谁在开玩笑?”我自言自语着准备再关上门,却突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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