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成这么个惨样,只能怪他自己废了身子。
那一鞭终究是落在了心口,仍旧是重重的“噼啪”巨响。关无绝双眼猛地睁大,一瞬间怀疑心脉是不是直接被打断了。
霎那间五感皆失,他连想惨叫却发不了声,浑身抽搐着哆哆嗦嗦呕了两大口血,脖颈一仰就昏死过去。
人已经连动都不能动,鲜血还犹自从无法合拢的口中一股又一股地涌出,染红了白皙颀长的脖颈。
……
可我……还不能死,我是您的药。
教主,我不能死。
不能死。
……
骄阳殿外,渐渐有人赶来。起初众人还被教主罕见的暴怒所慑,加之关无绝这事儿做的实在太骇人,没人敢立刻开口求情。
直到护法给打成这个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了。
左使萧东河刚听了消息赶到还没多久,此刻也顾不得躲避教主怒火,掀袍就在云长流面前跪下,焦急不已:“教主!护法已经昏了,不能再打了教主!!”
“关无绝他虽有罪,可念在他这几年忠心无人可比,”萧东河大力地把头磕在地上,高声道,“属下斗胆,求教主开恩!”
花挽亦跪在萧东河身旁,泣声道:“求教主开恩呐,不能再打下去了……”
薛独行脸色几番变幻,亦是跪倒在地:“关护法擅自行事,按律的确该杀。只求教主念在其护主心切……求您开恩!”
单易随之跪下,“求教主开恩!”
不须片刻,除了近侍温枫与药门关木衍未到场之外,其余烛阴教高层都跪下求情了。
可云长流如今早已失了神智,他连自己身在何方,正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周围人的呼唤竟全然传不进他耳中。
碎骨如狂风暴雨般接连落下,每一道鞭打在关无绝身上时,都能让这具身子痛苦地抽动一下。
血越流越多,人也就越加惨白,只是始终……没有再挣扎抵挡。
关无绝双眼紧闭,他的气息渐渐地……渐渐地……
变得微弱难续,变得时有时无了。
……
教主。
教主,我……
……
关无绝醒过来的时候,碎骨鞭还在往他身上落,那痛楚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其实他不能算是醒转了,因为他根本睁不开眼,也听不清声音,全身上下连动一动小指头的气力也没有,更无力吞咽不停涌上喉头的血。
意识沉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关无绝突然有点恐惧,他总觉得刚刚伴随着热而粘稠的鲜血,自己似乎还呕出了些破裂的脏器碎肉。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四方护法终于怕了,他怕自己真要死了。关无绝后悔了,其实他放狠话招惹云长流是故意的,本想趁着逢春生还在影响着教主的心智,把他俩的关系彻底搞的无可挽回,才方便接下来这一年的瞒天过海。
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是高估了自己了……
关无绝迷迷糊糊地心说,完了,早知道就认个错、服个软了。他从来没向人低声下气地求饶过,可这一回,他甚至想求教主饶命。
可惜醒悟得太晚了,他早就没力气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连张口都不能够。
意识越来越不清楚,随时都能彻底地昏过去。
不行,他不能再昏过去了,再昏过去怕就醒不过来了。
他得想点儿什么,快想点儿什么,快。
只要心里头有个念想,就能撑下去。
想点儿什么呢?
想点儿开心的,温暖的,幸福的事儿吧。
……
吱呀。
关无绝想象他的木门被推开了,那时候他正在边煮药边看医书。闻声抬头,就有初春的灿烂金阳扑入他眼底,勾勒出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轮廓。
记忆深处,尚有那片雪白的宽袍上缀着赤金烛龙纹在闪着光。木门之外春风吹彻,桃林小径上洒满天光,落花纷扬,芳香沁人。
“阿苦。”
长流少主眉目清明,正捧着一枝桃花,向他含笑浅浅地弯起精致的眼角,“糖,甜不甜?”
于是他也忍不住快活地笑了,出口的嗓音竟是小少年的清脆稚嫩:
“你……你堂堂烛阴教少主……不仅偷折别人花儿,私闯别人家门,居然还动手打人呐?”
……
真管用,这样想着以前的好日子,关无绝居然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一点点的力气了。
他忽然很想睁眼看看云长流的脸。
关无绝几乎是榨干了所有执念,竟真的让眼帘颤了颤,打开了一小些。
他先看见冲天的火光,看见半空中飞起的鞭影,最后才有些模糊地看见了云长流依旧俊美出尘的面容,和那双染上失控暴怒再不复往日清明的长眸。
关无绝忽然想起来:他的桃林木屋已经没了啊。
好像还是他自己烧的。
放火泼油,烧的一干二净。
心口在一瞬间就冰透了。只是这样睁了睁眼就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精神。关无绝本就微弱的气息更弱,肺腔内好半天都没能吸进下一口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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