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睑将欲疲倦地合拢,又在彻底紧闭前的最后关头奋力地打开一丝缝隙。
……不,不不。
再看一眼,让我再看一眼。
似乎有朦胧的红光漏进灰烬般的眼底,是飞溅的火星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是可怕的黑漆漆一片。
可他想看的是他的教主啊,怎么就看不见呢。
他教主可好看了,笑也好看,怒也好看。
……让他最后再
不行了,真的已是极限了,再也熬不住了。
关无绝拼尽全力微睁的眼睑,终于颤抖着落了下来。断断续续牵着丝的意识被粗暴地扯断,如一片伶仃残叶般,被抛向不见底的泥淖深处,沉下去了。
……
教主。
您送我的花儿,今年冬天还会开么?
明年春天呢?
……
……
云长流的意识忽然在茫茫的黑白交错中醒来。
四方萧瑟,夜色如墨。大风吹雪。
他眼前是笼罩在黑暗中的苍凉高台,寂静而空旷,没有半点生气,唯有风雪的呼啸在呜咽不息。
云长流疑惑地蹙了蹙眉。
这是哪里?
是……卧龙台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他方才是在哪里来着?
云长流就像一抹游魂,无措地站在这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地方,不知东西南北。忽然间,他眼神闪动。只见前方那风雪的尽头,竟出现了一个白袍的稚嫩身影,瞧着似乎是个小孩子。
一种魂魄悸动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云长流神情更加恍惚,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他迷茫地想:这个孩子是谁
风雪渐散,一高一矮两道同样的白袍身影靠近了。
那古怪的白袍孩子已经近在咫尺,是背对着他的,单薄瘦肩上积了许多的雪,看着有几分可怜。
云长流正欲上前。
忽然,那孩子似有所察觉,猛地转过身来!
刹那间,云长流只觉得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蓦然惊骇至极地倒退两步。
那孩子泪流满面,那孩子正在无声地恸哭。
那孩子的一双噙着泪水的眼眸里,赫然盈满了透骨的冰冷的仇恨!
就在云长流失神之即,那孩子竟突然扑了过来,将他撞倒在地。下一刻,一双小手狠决地伸过来,暮花天死死地扼住了云长流的脖颈!!
“……!?”
云长流无法呼吸了,他艰难地扳住那孩子的双手,他想厉声质问,却突然失声。
时间凝固,云长流睁着眼,他看到天穹黑暗而静谧,雪片纷纷扬扬落在他脸上,自那孩子眼中滚落的泪水亦不断落在他脸上。
那孩子似是病疴缠身,他的那一双手分明是如此纤细苍白,可却又是那么地用力,细细的青筋在疯狂地跳动。
云长流已经震惊得无法思考,他从未有承受过如此浓郁的恨意,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谁的事情……
可他冥思苦想也想不起来,他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能够引得别人如此憎恨的事情。
“你该死……”
那孩子冰冷的嗓音竟也浸着仇恨,他的神情是那样地痛苦,更发狠地掐着云长流的喉咙,“你早就该死!!”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为什么还不去死!!?”
云长流神魂俱裂,他竟突然恐惧起来。
是我犯了什么错么?
是我犯下了什么死也无可挽回的错么?
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了!?
谁能告诉我----
可正在这时候,那孩子却耗尽了所有气力似的,一下子瘫软下来。
他倒在云长流的身上,缩成小小一团,仍是流泪不止。那苍白的手指无力地揪紧着云长流的衣襟,呜咽着啜泣道:“不要……”
“不要……不要了,不要打……不要打他……”
“求求你不要打了……不能再打了……”
那孩子崩溃地伏在他身上颤抖,哭哑了的嗓音是如此地绝望无助,“你来打我,你杀了我……不要再碰他,不要……”
“你放过他……我给你打,我给你打……”
云长流更加惶恐不安,他双手揽着这个哭得快背过气去的孩子,只觉得心脏乱跳,喘息紊乱。渐渐地,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地摇晃。
打
那是什么声音?
是雷电?还是鞭响!
四周风雪更紧,似乎要将两个白袍人掩埋在这个荒凉的地方。
忽然之间惊变又生。周围的茫茫黑白陡然被血红色所替代。雪粒染红,落下,一场血雨淅淅沥沥。
云长流胸前一痛,竟骇然看见殷红的倒刺诡谲地从自己身体内生长而出,又贯穿了他揽着的小孩柔嫩的胸膛。
那孩子眼中的光彩渐渐消散,头垂下,死去了。
这场血红的噩梦,却还不放过迷惘的魂魄。那带着倒刺的植株,犹自蔓延攀爬,肆意狂张,滋啦滋啦生生撕裂着他的皮肉与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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